人的生命有限而匆忙,每到生日的时候,总会对“诸行无常”的人生真谛多一分感喟。然而大觉世尊之慈悲与般若智慧,却是无限的广博。在蕅益大师四十岁生辰时他为自己有这样一首自题的偈子:“四十不闻道,五十犹空老。纵满百年春,奚足称寿考。岁岁此日生,此生何日了。法门小比丘,律行多未晓……”。
孔子曾言:“三十而立,四十不惑。”如今,即将迈入四十不惑之年,回首过往,沧海桑田,许多人事早已改变。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我不禁自问,生命中还有几个十年可期?对于不惑之境,我领悟颇浅,更感觉到时不我待,宝贵的时光应留给己身,减少琐碎的事务,婉拒与修行无关的人事,让内心安住一处,专注于身心、学识、道德与修养的提升。出家已逾二十载,离亲别爱,背离故土。莲池大师曾云:“亲得离尘垢,子道方成就。”对于父母在世间的膏脂奉养,没有能够亲自随侍于膝下,实感遗憾。深夜梦回,常常宽慰和勉励自己说,要尽心尽力履行当下的本份,始算是对父母一丝孝道。
时光荏苒,指间岁月匆匆流逝。回忆这十年,未来更无限,感觉幸运、知足、怀感、欣喜,倍感值得。身为佛子,时刻怀念回馈四恩——国恩、父母恩、三宝恩、众生恩,不失一个衲子的本色。
前不久,正慈会长打来电话,告诉我一个令人心动的消息——或许我将有机会再次出国留学深造。这突如其来的机遇让我心潮澎湃,渴望再度静静地在象牙塔里自在地学习。但是经过深思熟虑,我感受到自己年近四十,应当进入一个人生稳重成熟的阶段,生活中虽然还有许多困难与挑战,我们不能回避,只能以淡然和善的态度去应对。至于再次做回学生的机会,我感觉稍晚一些、缓慢一些,亦无妨。
台湾法鼓文理学院的前校长惠敏法师提出“终身学习五戒”,即五个良好的学习习惯:阅读、记录、研究、发表、实践。有时候,我感觉沉湎于学生的生涯,与自己的生命经历不太相符。诚然,有许多在学问上取得累累硕果的前辈与同学让我敬佩万分,但是对于目前的我来说,更重要是的,在当下的生活中能够充满欢喜、富有价值。佛法是一门真实的生活智慧;佛学是一门实践与应用的学问。有时候调侃自己说俗务缠身,但是转念一想,这也是磨炼自己的机会,佛教最为推崇的是智慧,然而它并非一般世俗所谓的智慧。佛经将其音译为“般若”。世俗智慧常伴随着主观因素,而般若智慧则消除了一切偏见,使我们能真实认知世间万象的本来面目,正确看待事物,摆脱错误的观念。佛道在平淡日常中绽放光华,无论是独处还是与他人相处,无论是应对事务还是博览万象,皆在选佛场之中。
学习固然重要,但是考虑到现实,我还有许多在学校里学不到的课程需要去努力学习。
在求知和处世之道上,不论在哪里,都永远在不断成长的道路上。保持谦逊和努力应该成为一生的信条。生命赋予我们各种经历,都是因缘的显现。若珍视每一个因缘的相遇,将其化作成长的滋养,生命就会不断充盈,没有遗憾。佛法的真理是永恒不变的,然而在世间的传承中,则是需要“诸弟子展转行之,则是如来法身常在而不灭也”。世间法在传承过程中必然因时、因地、因人而变化。对于不同的时代与文化,“变化”需要时间和空间来认知。唯有充满情怀与信仰,我们才能深入探索佛教的本质。
回首过去的二十多年,怀念我如何得到幸运,离亲别爱,离开尘世剃发为僧,身着朴素的僧袍,忝居丛林之中,与人中狮子为伍,探索佛法五乘的奥妙,深入研究三藏经典。若非因缘凑泊,又怎能觅得这样美好的善缘呢?慈悲与智慧双运的佛法大海中,仰赖于在行愿的坚定支持,依止深广如海的三藏经典,畅游于浩渺无涯的法海,倾听、思考、修行、观修,“百千万劫难遭遇”绝非虚言。
十年前的我,一个无知而傲慢的青年,历经一次次的挫折,方引发内心深处的强烈反省。一次失败又算什么,每一次挫折都是反思的宝贵时机,是重大的因缘,是帮助改进自身的良好契机……岁月流转,此刻我即将迈入不惑之年,如今身为人师,教导着学子们,常在不同境遇中深入探索自己的内心,不敢忽视这巨大的因缘。这十年间,我一直奋力前行,发愿学习广博的三藏五明,并将其视为生命的依托。既然已决定踏向远方,风雨同行又何惧。
钱穆先生曾说:“读书当一意在书,游山水当一意在山水。顺其自然,心无旁骛。”古语称,“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”,山水皆可成为“禅境”。禅宗亦有云:“何处青山不道场”。道场既有外在的道场,也有内心的道场,佛陀在《大般若经》中曾教导说:“于一切法,心为前导。若善知心,悉解众法,种种世法,皆由心造;心不自见,种种过失,若善若恶,皆由心起。”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,都是如梦如幻的一天,面对新的生活,愿能善用其心,愿每一位众生都能体味佛法的自在与清凉。